岁月留痕

十年之前,十年之后

来源:中游局 时间:2024-07-23 作者:唐聪 编辑:袁静

从2014年入职到现在,刚好工作十年整。

趁着夜间报汛值班的间隙,我回顾着眼下与前些年的工作经历,这十年,我的感受在不断变化。

——初遇洪水,说要珍惜

入职的第三年,资江大水,沙头站超保证水位近1米。那一年我作为益阳分局沙头组成员辗转在沙头、甘溪港和杨堤几站。这三个缆道站,沙头断面最宽,甘溪港、杨堤水位涨落很快,但沙头和甘溪港之间交通较方便。根据戴小群师傅的分组安排,我和段江勇师傅驻守在杨堤站,他则和施鑫华两人奔波在另外两站。我清晰地记得,在过峰前后的那天夜里,大概2~3个小时就要施测一次,测验间隙我和段师傅在车上小憩,倾盆大雨沿着车窗的小缝隙打湿了我半边衣裳,没忍心叫醒刚睡熟的老师傅,我自己摸索了好一会才通了电,关上窗户。

后来,当时的分局长李厚永老前辈跟我说,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大水,很多水文人工作一辈子都不见得会遇到大洪水。我当时就在想,我还真的挺幸运的,才来了几年就遇到了。

——再遇洪水,工作受到了关注

2020年初,根据组织安排,我从益阳来到岳阳,担任岳阳分局局长助理、螺山水文站副站长一职。还记得那一年疫情刚发不久,外省的同事不能及时赶回,又恰逢0、5年,我于2月15日到达岳阳后的一个多月里,和在岳职工一起投身于汛前准备工作当中,我也借此机会对岳阳分局所辖的省内站点有了大概的了解。没想到的是,调来头一年,我又遇到了大洪水,还是建国以来仅次于1954、1998年的流域性大洪水,2020年城陵矶水文站的最高水位达历史第5位,仅比98年历史最高水位低1.20米。

那一年,岳阳分局来了很多大领导,也来了很多新闻媒体,他们都十分关注城陵矶、莲花塘和螺山站,甚至在城陵矶水文站超保证水位的那个时刻——凌晨3点,还有省媒在现场采访。刚好那一天,是我和已经退休的主任工程师林天才老师傅在水情分中心值班,接受了采访。那是我第一次上省媒的镜头,格外地自豪,想着播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转发给父母。

唐聪在城陵矶水文站超保前后接受媒体采访(20202年).jpg

也就是从那一天起,我才逐渐开始体会到林天才前辈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,“年轻人能够在城陵矶水文站工作,一定要感到很幸运,因为这里非常重要,备受关注”。

确实,岳阳分局虽然站点不多,但备受关注,不过当时“非常重要”的认识,还只是停留在表面。

——遭遇旱情,工作依旧备受关注

2022年,岳阳分局开始了水文化提升工程,6月办公楼完成了整体的升级改造,一楼也建成了一个近300平方米的水文化展厅。那一年夏季,水情很特殊,长江流域遭遇了自1961年以来最严重的气象干旱。8月22日,水利部部长李国英来到了岳阳分局,还有很多大领导都来了。就在新建好地展厅,长江水文向部长做了水情形势工作汇报。那会,城陵矶水文站又“备受关注”。

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,我慢慢体会到了城陵矶水文站“非常重要”,城陵矶水文站代表了洞庭湖的水情,而洞庭湖于长江流域,大水年分洪错峰,为长江“分忧”;枯水年吐纳补给,为长江“解难”。那一年,洞庭湖瘦成了一条河。

2023年,受头一年的影响,年初底水明显偏低,城陵矶的水位很快跌破去年的最低值,主汛期依旧没有太多的降水,干旱又延续了一年。以至于网上有人说,洞庭湖一些地方,好像一条小水沟。

2022年、2023年,城陵矶水文站分别监测到了建站近120年以来历史最小流量和最小年径流量,水位距离历史最低仅差2.01米。

除了水情特殊以外,2023年还有2件大事。根据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于2022年12月26日发布的公告,自2023年1月8日起,我国新冠疫情全面解封。2月10日,根据组织安排,我开始主持岳阳分局全面工作。这一年,全国开始大兴调研之风。城陵矶水文站,作为水文“明珠”,自然受到了全国水文同行的高度关注,我也在百余次的不断的介绍、交流中,开始了解城陵矶水文站被誉为洞庭湖及长江流域水情“晴雨表”的原因,以及三峡工程对长江中下游防洪的作用。

唐聪正在介绍水情文化展厅(2023年).jpg

——复杂水情,真正体会工作的价值

真正让我深入了解长江洞庭湖之间江湖关系的,还是今年的水情。

今年3月下旬,长江委预报,2024年汛期长江流域降水时空分布不均,涝重于旱。我们单位内部也一再强调,要提高认识,做好防大汛、抗大洪的各项准备。

我自己也早有感觉,年后上班以来,汛前准备阶段常常下雨,准备工作开展异常艰难。在经历了忙碌的4月、5月后,本想着在七下八上之前,6月分局的工作节奏可以稍稍缓一下。而洞庭湖却率先发了难,6月20日起,湘江、资水、沅江3条河流先后发生8次编号洪水,城陵矶水位一路狂奔。6月28日,长江下游九江水文站超警戒水位,长江2024年第1号洪水形成;6月30日,城陵矶水文站超警戒水位,洞庭湖2024年第1号洪水形成。来洞庭湖边看水的人很多,城陵矶水文站也搭建了慢直播平台,提供实时水情。很多老百姓说,这才是真正的“八百里洞庭”,“浩浩汤汤、横无际涯”。

在这期间,老百姓看热闹的背后,是三峡“老大哥”的全力出击。为了降低长江干流的水位,让两湖洪水顺利宣泄,三峡库区水位一路飙升20米,拦蓄了巨量的上游来水,城陵矶水位在超过警戒水位1.30米后开始下降。正是因为“老大哥”的担当,洞庭湖洪水行洪条件十分有利,城陵矶水位虽然低于2020年,但是流量却更大。6月中旬至7月初这一轮洪水期间,洞庭湖四水来水量是三口分流量的6倍。7月4日,这一轮洪峰顺利过境城陵矶,8日,城陵矶退警。

在洞庭湖1号洪水过境后的第二天下午,与城陵矶隔湖相望的团洲垸突发险情发生决口,岳阳分局在接受指令后迅速奔赴现场开展应急水文监测。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决口,还是在不断演变扩大的决口,看着汹涌的湖水灌入团洲垸,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发生。经过抢险人员连续奋战近77个小时,团洲垸大堤成功合龙。我们长江水文人坚守了3天4夜76小时,为合龙方案、施工以及流域调度、预报提供了关键、有力的数据支撑,合龙后的抽排水阶段,也仍在继续监测堤内外水情。这之后,我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水文工作的价值,虽然这份工作看起来一直默默无闻。烈日下的水文人皮肤通红、挥汗如雨,目光却格外坚定和认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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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聪正在团洲垸监测水位(2024年).jpg

好像老天爷“特殊照顾”,还没缓过神来的我们,长江流域又迎来了新一轮洪水。7月11日,三峡水库入库流量达50000立方米每秒,长江2024年第2号洪水形成,城陵矶水文站水位又开始抬升,慢慢逼近警戒水位。与6月中下旬开始的那一轮洪水相比,这一轮有着明显的区别,城陵矶水位的复涨主要是受长江的顶托影响,7月中上旬至今,长江三口分流量是洞庭湖四水来水量的1.7倍。

——十年蜕变,成为水文人

虽说,在洪涝干旱灾害面前,说自己“幸运”似乎不妥。但是,作为一名水文人,作为防汛抗旱的“尖兵”和“耳目”,作为水旱灾害防御的“第三道防线”,不得不说,正是这种艰难的条件铸就了水文人钢铁般的意志,也正是各种各样的灾难,让我们不停的思考人与水、江与湖的关系,思考如何让后人能免受灾难,真正体会水文工作的价值。

入职水文10年,我从一名参与者成长为一名组织者,“幸运”的经历了大旱、高洪,领略了不同的江湖水情,认识了“国之重器”三峡工程的的核心作用,看到了流域精准调度预报的魅力与不易。是这些丰富的经历,这一场场的“战斗”,让我更加深刻的认识到水文工作于国、于家、于人民的意义,也让我这个“野生”水文人逐步蜕变,成为一名真正的水文人。

水文并不是一个让人熟知的行业,很多人都不了解什么是水文,就像以前的我一样;水文是一个充满魅力的行业,尽管没有光鲜的外表,却饱含富足的精神,先忧后乐,只为守护江湖安澜。水文人常说“天下水文一家亲”,我想,这大体是因为只有水文人才能懂水文人,才能像亲人一样互诉衷肠,只有水文人才能懂这份事业的朴素与繁华。

真的很好,在精准调度之下,20日的凌晨,本轮洪水城陵矶的水位在警戒水位之前停下了脚步,没有再次超警戒水位。

这时,天也开始亮了。


责任编辑:郑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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